橘子不说话

我曾见过昏黄的月。/一个破写文的。

【诡秘乙女】彗星的七日

阿蒙单人非典型乙女,女主有名字且非正常人,第三人称。

七夕快乐!

  

  

她永远记得那个冬天。 

暴雪天,没有星星,她睡在滴滴答答着的断壁下,身上还有未干的血渍,暖烘烘的,背后是映天的火光。 

欺诈之神伸出右手,单片眼镜闪过一丝光亮,而指尖闪烁着一丝浅淡的光。祂偷走了她的悲伤、饥饿与苦痛,而祂给予的,是众生竭尽所能也大多无法触及的。 

像是所有传说故事一样,被送到修道院的孩子,拥有神明的眷顾和无与伦比的幸运。 

他们说,她是被神选中的孩子。 

他们给她起了个名字——塞菲尔。 

 

太阳神的光辉依然笼罩大地的时代,阿蒙喜欢恶作剧。今天顺手帮帮别人的忙,倒退时间;明天寄生别人全家,吓出心理阴影;后天偷走乌洛琉斯的鳞片、梅迪奇的盔甲,到处乱晃。 

太阳神不那么需要自己的小儿子冲锋陷阵,所以祂心安理得地养成恶劣的性格。 

阿蒙随心所欲恶作剧,追求祂的刺激和冒险。 

祂偶尔也会甩掉看护的梅迪奇,溜去父亲的教徒那儿转转,基本上不会闯出什么大祸——对神话生物而言。 

太阳神给祂的图册看过一遍就变得无趣,那些精灵语巨人语祂学(偷)起来不要太快。 

于是祂开始冒险。 

 

塞菲尔就在教会长大。小镇的教会人数很少,活动偶尔会有,比如救济午餐会什么的。更多时候,她是饿着肚子在街上晃荡,和那些不讨人喜欢的乌鸦混迹在一块儿。 

那些乌鸦飞起来,扑朔的翅膀就像辅天盖地的网,网住那些流动的粘稠夕阳。她站在街道尽头,像回到了那个印象模糊的夜晚。那一天神真的降临了吗?她不知道,她只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,又最终会得到什么。而距离那朦胧的一天还要多久、多长,塞菲尔是不清楚的。 

乌鸦继续飞翔着。 

乌鸦喜欢亮晶晶。 

它们从她的掌心起飞,叼走亮晶晶的碎片和香喷喷的面包碎渣。然后有一天,乌鸦开口说话了。 

被奇怪事情淹没的姑娘没有诧异,只是略带一些激动地把乌鸦捧起来,问它平时都干些什么。 

她问:“你们在空中,都能看到些什么呢?” 

那里永远澄澈,一望无际,偶尔的鸟群也并不相识。它们一定能去到很远很远的远方吧? 

出乎意料地,乌鸦歪了歪脑袋,蹭蹭她的手心:“我们喜欢恶作剧。” 

荒无人烟的小道上,她好像被偷走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夏天。耳边大修女的呵斥渐渐远了,教堂上摆放的烛台干净如初,神像不曾腐朽,教堂没有倒塌。 

她就这么渐渐长大,长成外人眼里“虔诚”的样子。 

 

另一个夏天。 

依旧是随处可见的普通装扮,黑瞳似笑非笑。他坐在钟楼沿边,翘着腿,再一看就不见了。 

塞菲尔继续教会委派的传教任务,他们的神明代表是一只覆盖神秘花纹的乌鸦,能改变时间。 

身边的人似乎都有未曾完成的心愿,但她没有。她觉得常人爱慕或憎恨的喜怒哀乐不痛不痒。教会多是老人家,他们总是摸着她的头,说以后会懂的,以后总会知道的。 

什么时候才是以后? 

——等你长大了,经历过一些事啊,就会懂了。 

以后要多久呢? 

老人们不说话,看着教堂的神像。她也懵懵懂懂地跟着看过去,只觉得好看,答案照旧没有。 

那个青年看着她笑,她莫名其妙也笑。 

“适应得不错。”他称赞道。而塞菲尔只是礼貌地笑笑,本着工作还是要做的精神,她问了一句:“你听说过时间之神吗?” 

出乎她意料的是,那个看着见多识广的青年露出了略显惊讶的表情:“这是什么?我没有听过,你能给我说说吗?” 

是吗,她淡淡地想着,然后略显沉闷无聊地介绍了自己的信仰。末了说道:“有兴趣的话可以明天来教堂做礼拜,神父会进行更专业的传教。” 

青年点点头。 

 

第二天她早起祈祷,一进门就看见这个人坐在神像的手臂上吃苹果。 

……还是她洗的。 

很奇怪,塞菲尔并不怎么惊讶,似乎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实。直觉告诉她,他应该就是这种人。这种和神像长成七八分相似的人,就应该这么自我、这么无所谓。 

阿蒙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脚下祈祷的女人,眨了眨眼,手中凭空出现一个苹果。 

祂咬了一口。 

塞菲尔抬起头。他依然坐在神像上,身后是教堂的玻璃彩窗。光影流转,那人的脸和沉闷的灰尘一样落到暗处。她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,决定对此不理不睬。 

“苹果不错。”那人夸赞道。 

“谢谢。”她微笑着向其致意。 

“你似乎并不惊讶?”“我应该惊讶吗?然后惊慌失措地出门喊人?”她笑了笑。 

“在他们看来你很虔诚,实际上并不是这样?”那个男人继续问。塞菲尔莫名没觉得烦躁,她耸耸肩:“这就不叫虔诚吗?我真心实意地信仰我主,所以真情实感地觉得祂不会在意。”这难道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么? 

“是吗?”他又咬了一口苹果。 

塞菲尔继续打扫卫生,将一串动作重复成百上千遍,配合着优雅的啃苹果的背景音,还挺和谐。 

“塞菲尔!这么早就来打扫啦!”关系较好的修女和她打招呼,“这就没我什么事了,真干净啊。” 

“……”她没有回答,只是往年轻男人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,又浅浅收回视线,嗯了一声。 

“你想离开这里。”那个男人随意开口,随后打了哈欠,“真是无聊的想法,还以为能有什么有趣的事……” 

塞菲尔握着手里的扫把,脑海中突然浮现几片飘落的乌鸦羽毛。“如果要聆听圣言,可以等待” 

“那你能带我走吗?” 

“哦?给我一个理由。”他翘着腿,手掌根部抵住下巴。 

“有人给我了什么东西,而你对这个感兴趣。”她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。 

“可以。” 

随着这一声允诺,不过转眼,世界天翻地覆。 

 

阿蒙摩挲着,指间发出浅淡的光。 

那是祂的一点神性。 

 

色彩在黑色绸缎上流淌,她手边就是能够触摸的无光之海,比先前看到的更渺远深邃。远处的星星闪烁着不明的光,这种灵魂深处的战栗掺杂着恐惧和兴奋。 

突然,一切恢复了正常,那个不过见了两面的男人从背后搭上她肩膀,微笑着提示:“看。” 

她顺指引看去,星星拖着长长的尾,似乎在进行一次漫长的旅行。 

那是一颗彗星。 

她的人生不曾接触过这么美丽的东西,要用来形容它似乎有些费劲。最美的东西……那就像她的眼睛吧,剔透的湖蓝色。 

彗星慢慢前进着。 

 

后来,塞菲尔的一生都在跟随这个她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旅行。他是个很好的旅伴,一直能够洞悉她的全部想法。他们走遍金黄的沙漠,在喧闹的海港登船,跑离坍塌的巢穴,漫步于没有雨滴的暴雨中,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分开。 

她遇到过什么人吗,她曾经因为什么而欢笑过吗?那些鲜明的记忆随着时间突然就消失了,如同彗星尾部扫过的冰花。她是阿蒙教堂最为虔诚的修女,被各地慕名而来的信徒称颂着。 

他们说,塞菲尔修女的足迹遍布大地,让他们得到救赎。 

她站在神像旁,同这坐日渐辉煌的神像一同俯视信徒。湖蓝色的眼掠过,忽略了坐在最前排吃苹果的黑卷发青年。 

日子就是这么过去的。她似乎天生就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。 

就像所有故事都会有结局,当金色光辉从天幕消失的时候,她的时间也走到了尽头。 

太阳神陨落。 

红天使的战火已经烧到这个城市,人们尖叫惶恐抱头鼠窜,所有人都离开了,除了塞菲尔。 

她跪在地上祈祷。 

身后,梅迪奇的军队无情地碾压过来。轰鸣近了,她已经感受到大地带来的战栗,身体也开始摇晃。 

信仰。 

她的主无处不在,她相信祂此刻也在注视这里。她并不害怕死去,因为神从来以游戏人间的态度观望这个世界,而她正学习这种角度。 

海蓝的眼注视着破损的神像,她匍匐过去,怀抱住它的小腿。冰冷,光滑,大理石的纹路那样清晰,她浑然不知,只是喃喃着什么。 

直到那红色的铁骑将她吞没。 

她跪在坍圮的神像前——那神像破败不堪,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眼,雕刻得极具神韵。 

塞菲尔想,她大概是见过神的。 

在某些夏天,在一处处不需要躲藏的暴雨天,在神奇的星空下,在她未曾意识到的白日。当白日散去,她也终于要慢慢回忆过去了,在无尽的死亡到来之前。 

 

神子的一生何其漫长,长到从凭空生出金色海洋,长到旧神陨落新神诞生,长到时间本身都没有多大意义。多少人漫漫不可求的寿命,不过是他手中的玩具。 

未来的日子一样悠久,他的存在几乎和“以后”绑定。 

神子的思念何其漫长,长到哈雷彗星再一次路过地球,长到祂开始跟随彗星的尾迹,长到思念本身超过遇见。祂的一生遇过多少人,可曾给予过什么人、又思念过什么人? 

“思念”这个单词祂原本不理解,然后太阳神不再光明,然后祂在世界继续祂的恶作剧,然后祂看见忽视的、失败的“人性”。然后某一刻,是否有一种爱情浅浅淡淡生发了,像沙漠落不下的雨,没人知道它来没来过。 

但是,在这里,没人需要答案。 

因为没有能称之为“人”的存在在乎。 

阿蒙继续着祂的游戏,从大海到神弃之地,从古典巫师到优雅绅士,没有人知道输赢。 

而一个人活过的鲜活痕迹,也藏在那片单片眼镜里,作为一种珍贵的收藏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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